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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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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3 章

這次回澱城,蘇冷只向劇組要了兩天的假,身為女主角劇集還在拍攝中她沒有理由離太久,也怕給有心之人制造話題的空間,回去路上,季見予主動問她什麽時候離開,“你這次回來,戲怎麽辦?”

蘇冷在副駕怡然自得嚼口香糖對著窗外走馬觀花,看都不看他一眼,哼起歌,含含糊糊但調子輕快,像是完全沒聽到他說話。季見予絲毫不在意自己被無視,調侃一句:“女主角不在,劇組運轉得起來嗎?”

餘光一瞥,副駕那對纖秀的肩頭隱隱抖著,連微卷的發絲都跟著動,季見予臉色一變,快速喚了一聲,就要靠邊停車。片刻後,蘇冷實在忍不住轉過臉皺著眉,用古怪的眼神看他,紅唇上那抹隱然的笑意還在。

“你能不能有點常識,拍不了我的戲,當然就會先拍別人的戲,整部戲一百多個角色,又不是我一個人要和這一百多個演員都演對手戲,你想我累死是不是。”說完,這才註意到他臉色有些白,表情微滯,蘇冷心下訝然,不過一會兒就把眼珠子一轉,譏嘲道:“咦,也有你季總不懂的領域。”她挺直腰板坐起來,看快到地方了,把他上車後又給她蓋上去的襯衫疊了疊,教育的口吻,“所以說,不了解的事情還是不予評價比較好,你不懂裝懂說的話要是傳出去,別人會說我耍大牌拖累劇組進度。”

“那我就把他們嘴堵上。”

蘇冷停下手中動作,眉尾一挑,語氣輕蔑:“哦?原來你和許光是一樣的人,文澤凱不是涉黑被抓了嗎,我看下一步也應該好好查一查季總的家底。”

季見予輕籲口氣,將車速提了回去,淡淡開口:“我的家底如何你不清楚嗎?就算我想做那些事,也逃不過媽的眼睛,無論如何我不會拿外公一輩子的心血去賭。”說著,他扭頭看了她一眼,篤定地笑:“這就是為什麽我姓季,安成還可以是我的。”

偏偏他一本正經說話,稱呼之間,不分你我,蘇冷被他黑眸裏勃發的光芒撼到,若無其事挪開了視線,下意識掙出一句“我不清楚”。片刻後,溫暖的掌心精準覆上來,她仍在走神,聽到他那句毫無芥蒂的“以後會讓你慢慢清楚”的時候,整個人抖了抖,一擡眼,看到了熟悉的建築。

小區是老小區,業主的車也不讓進,季見予跟著下來,趁蘇冷通電話的時候默默跟著,沒有就此離開的意思。走到樓下,蘇冷掛掉電話忍無可忍,剛回頭人家就冠冕堂皇搶先開口:“我送你到家門口。”

“讓阿公阿奶看到你,再盛情難卻進去坐一坐是吧?”蘇冷冷嘲熱諷,看他一眼都嫌多餘,季見予唇角一彎,單純為今晚兩人的氛圍動容,像那時候再尋常不過的吵架。

正要再往前走,旁邊一直哇哇大哭的小朋友突然跑過來抱住季見予大腿,鼻涕眼淚啊看著就要抹上他褲子,季見予下意識把人一推,眉皺得很深。

“叔叔,你幫我修我的小車車好不好?”

孩子媽媽匆匆跑出來,一臉歉意的笑在看到蘇冷的瞬間凝在了臉上,蘇冷也註意到她,想起自己沒戴口罩,莫名心虛,眼神胡亂瞟了一陣,留下一句“你幫人家”,也不管季見予,頭也不回上樓了。

“冷冷……”季見予有種被拋棄的感覺,毫無防備的,心頭莫名窩火,記恨老天總給她制造絕妙時機有理由光明正大將自己拒之門外。

而腳邊哭哭啼啼的小孩還在懇求,實在很傷心。女人這才慢慢上前,作勢要把小孩拉開,季見予不想修什麽見鬼的自行車,躁意叢生,忽然擡頭往她回來住的那間臥室看了一眼。

窗簾後的蘇冷被他這無端投來的一眼嚇得魂飛魄散,急忙躲起來,捂著微微發快的心口,仿佛他強勢專註的目光已經尋到了自己。隨後,菱唇一翹,心裏冷笑。那孩子媽媽大晚上還化妝,光影昏暗都能看到她用力過猛的眼線,小孩的玩具車壞了送出去給專業人員修啊,原來還可以讓小孩裝可憐專門鬧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,看到自己就話都不會說了,說她沒有別的心思,蘇冷才不屑相信。

不過,這和她有什麽關系,他不是以前就喜歡有女朋友還遠程為別的女生答疑解惑,討論他們高深神聖的物理題?

他那麽喜歡做好人,就讓他做去吧,省得他總說他只會為她拼命,為她付出一切,迫不得已委屈隱藏自己樂善好施的本性。

蘇冷想入非非,姑姑突然推門進來,神秘兮兮的,蘇冷被嚇了一跳,抱怨她怎麽不敲門,強打起精神應付。

“蕉蕉,你剛說見予在樓下幫小孩修玩具?”

“哦,是……”剛才她一進門,老人就問小季呢,蘇冷一時半會沒把謊扯出來,丟下一句不用管他,老人心思敏感,追問到底,“他沒送你回來?”沒法,才如實說了。

姑姑一臉緊張,恨鐵不成鋼差點就要把手指戳上額頭,激動說:“是不是隔壁一單元一樓那女的,有個男孩子四五歲的樣子,我跟你說這女的年紀輕輕就當媽了,現在是單身帶娃,我估摸這幾個月她老看到見予一個人來這邊,就動了歪心思,你心真大。”

蘇冷不為所動,甚至打了個哈欠,姑姑看她不上心,著急得要死,“我說你,你們現在本來就兩地分居了,見予這種鉆石王老五,什麽女人不上趕著貼,這不,人家現在都明目張膽拿小孩博取同情了,你怎麽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!”

“他要是在外面亂搞正好方便我離婚……”

“什麽?”姑姑睜大眼睛,蘇冷立馬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,忽然心煩意亂,扯開話題,“你別覺得只有他能招蜂引蝶,我在京城過得不知道多逍遙快活,怎麽到了你這裏,我必須要做一個怨婦?你侄女怎麽著也是女明星萬人迷好吧。”

姑姑還沒反應過來,外面客廳就傳來了熱鬧的說話聲,姑姑仔細一聽,喜上眉梢,催了把蘇冷自己先出去了。蘇冷一楞,心想他怎麽這麽快,立馬跑回窗邊,發現那母子倆孤零零站在原地,美麗少婦灰頭土臉的,直接把小孩的玩具車給扔了。

他沒幫他們嗎?

蘇冷磨磨蹭蹭露臉時,季見予已經在客廳陪老人聊了很久的天,姑姑看了眼蘇冷,隨口一提,“剛聽蕉蕉說你在樓下幫人修車?你還有這本事?”

試探並不高明,季見予倒沒有任何不適感,微微一笑,“玩具車而已,不過我說我老婆一家還等著我吃宵夜,也怕給他們修壞了,就上來了。”

兩個老人在爭吵,姑姑聽到這話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,給蘇冷遞了記讚許眼神,蘇冷不接,一只腳屈著散漫靠在房間門口玩自己的發尾,不經意和那道深沈目光撞個滿懷。

這一晚似乎經歷了太多事,可時間尚早,經歷一番驚心動魄地試探,又陷身平凡的和睦氛圍,大驚大喜下來,精力早消耗幹凈了,在陪老人看電視的時候吃了很多水果,奈何肚子還是咕咕叫,她臉有些紅,慶幸老人耳朵不好聽不到,看一眼陽臺,季見予這回是真親力親為動手了,蹲在那裏幫家裏修洗衣機。

蘇冷終於明白姑姑剛才為什麽要說那句話,這段時間,家裏但凡有什麽東西罷工,都是季見予修好的。一開始她人生地不熟的,首先是找季見予讓他給相關的聯系電話,誰知道人當天就拎著禮盒出現,在外呼風喚雨的總裁袖子一挽在老婆娘家幹修理工,姑姑尾巴都要翹上天了,同時也讚嘆蘇冷真是有本事,俘獲這樣一個花花公子還能讓他服服帖帖的。

看著那個男人拿起子的場景,蘇冷緩緩往後躺,思緒散亂,分不清是腦海,還是心頭,浮現起西裝革履少年在安靜莊嚴的國際賽場連接導聯的場面。耳邊是電視劇吵鬧的對話,風扇呼啦啦轉響著,送來一陣陣清涼的風,世界漸漸只剩下了一條虛縫。

蘇冷掙紮醒來時,錯覺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的瞬間過去了,看到那張觸手可及的英俊臉龐,嘴唇粘在一起,一句話也不想說,身子往後仰放任自己被困意擊倒,季見予低聲說了句什麽,她不耐煩踢開手腳,開始抗拒,只是這一掙,人也清醒了大半。

“你到底想幹嘛?”

季見予自然而然坐到她身邊,捋了捋她碎發,說:“姑姑剛說你明早要趕飛機,不知道幾點,我幫你調鬧鐘?”

蘇冷冷冷看他幾秒鐘,忽然把長發往後一抖,走去梳妝臺拿起抓夾隨便挽起來,“我不想睡了。”原本有幾分溫情暧昧的氣氛陡然冰凍,季見予斜斜坐在床尾,一手撐在上方,筋肉分明,蘇冷透過鏡子看他的臉,一點表情都沒有,側臉寡淡,目光雖然是看著自己的,可明顯思緒已經不在這了,很像以前兩人一言不合就冷場,他對她毫無預兆的無理取鬧感到厭煩,在忍。

她咬了咬,正要“得寸進尺”,他忽然走過來,像溫柔多情的紳士發出邀請:“要不要去吃宵夜?你晚飯沒吃。”

蘇冷被他說得耳根一熱,不服氣掙出一句無厘頭的“你也沒吃呀”。

季見予笑著在她身旁俯下身,鏡子裏,兩張面孔芳華飽滿,這讓他覺得兩人就是天生一對,忽然冒出這個自我強硬的念頭,緊接著是重重的失落感。

兩人合照不多,存在他這裏的,只有在老房子那個雨夜不露臉的對鏡自拍,存在她那裏的,就他所知,是從新加坡回來計劃之外的星空纜車上拍的。那同樣是個意外。從纜車下來後他問她要過那張照片,她說那是拿她手機拍的,不能給他。後來那張對鏡自拍,他一直等她主動問他要,他早準備以同樣的借口,期待看她嘟個小嘴鼻子皺皺的模樣。

只是逗逗她。那時候,他第一次冒出想要和一個女孩走完這一生的想法,她想要什麽,他怎麽舍得不給出去。

可蘇冷從沒開口提過,似乎是壓根不記得兩人第一次密不可分,永恒的瞬間。後來看到他設為聊天背景,飽滿的蘋果機熟透了。

似乎是不滿他走神讓她的話掉在地上,蘇冷沒有翻臉走人,而是把梳子一扔,“碰巧”砸到那截撐在桌面上的緊致小臂。

季見予低眉看她,語氣沒有什麽變化,“去撥清波嗎?”

蘇冷心跳一滯,詫異又警惕,完全是個發楞的樣子了,“你怎麽知道?”問完自己反應過來了,冷冰冰垮個臉質問他:“你是不是早知道了?知道尖尖還活著,就是不肯告訴我,因為你就是想讓我痛苦。”

季見予在某個瞬間有呼吸不上來的錯覺,英挺的眉一皺,忽然生出一股厭煩之感,對自己。他總自以為是了解她,能牢牢掌控她,可現在掌控兩人之間氣氛的那根線在她手裏,或者說,一直都是,她不在身邊的這些日子,他回憶了無數遍兩人從前戀愛的點點滴滴,發現自己實在討厭和她吵架。

他總是弄巧成拙,其實根本不懂討女孩子歡心,總是她在包容,在信任。暧昧過的亞裔姑娘,熱情似火,有段時間在女生公寓大肆宣揚她吻到了金融系那個中國帥哥的嘴,她虛榮心很重,以拿下各類膚色裏的頂級帥哥為人生目標。那時候他也要這團火焰感知到自己生命還是鮮活的。呱噪咋呼的女孩子總讓他看到一個影子。

季見予會在某個深夜做完實驗回住所的路上忽然想:如果高中沒遇到蘇冷,他的高中生活會是怎樣的?似乎可以預料。像初三的最後階段,什麽都擁有了,什麽都即將擁有了,生命像一潭死水,沒有挑戰,沒有期許。

“我不是,我來不及。”他現在說的任何一句話,都顯得尤其蒼白。

蘇冷毫不在意,給自己抹上了一層唇釉,眉梢瞬間醒過來,妖冶如舊。

“我是要去撥清波,不過不是和你。”

她明早就要走了,這次在飛機上,最想念的竟然是一家只去過一次的酒吧,她沒刻意打聽過李尤尖今晚在不在,只想一腔情願去賭,做一些有意思的事,給自己一點可期待的盼頭。

兩個老人在季見予把蘇冷抱回房間後也回去躺著了,蘇冷知道他們沒睡,只是無事可做,變成了貪睡蟲,年輕人無比向往的生活,在他們眼裏是平靜地等待死去。

道完別,蘇冷輕手輕腳走出來,季見予在玄關等她,兩手空空,什麽都沒做。其他地方燈都滅了,只有他頭頂那盞,昏黃如夢,緩慢漂浮的塵埃都在眷戀什麽。

兩人沈默下樓,蘇冷腳下那雙高跟鞋叩出餘音,清脆嘹亮,是她作為品牌大使的高奢還沒有面向市場發售的,季見予關註到,她第一次穿在機場亮相,就火速被扒。蘇孝真會穿,有品味,天生的衣架子,每套look都會帶火不止一件單品,截止到這個月,她的時尚資源已經堪比出名很多年的電影大花,有自以為是的粉絲跑到公司賬號下抵制,讓他們多給蘇冷接高質量的劇本,不要最後淪為花瓶。

可是季見予就覺得,她應該穿遍世界上華麗、高貴、美麗的禮裙和高跟鞋,憑自己,而不單單因為男人的愛慕。

亮了又滅的樓道都留在了身後。

蘇冷飄忽忽的手腕忽然被握住,滾燙的溫度就貼著奔騰血液,她沒有躲,仍陷在剛才離別濃濃的失落之中,她從不知道自己會是一個戀家的人。

似乎老天就是要讓她學會堅強,獨立,在她人生的分叉路,摧毀了讓她抱有一絲不用長大的僥幸心理去盡情依戀的家。

偏偏再給了她一個家的男人,奪走她享受幸福的權利又追在她屁股後面雙手奉上。憑什麽他想給就給,給了她就必須感恩戴德地接受?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道理。

擡頭是想看他一張精致虛偽的皮囊,可剛才那個年輕美麗的少婦拿著一袋垃圾又出現在樓底,目光充滿侵略性地看她和季見予交握在一起的手。蘇冷下意識一陣厭煩,是熟悉的感覺。可在她發出抽開的動作前,包裹住自己的那雙大手收緊了一些,季見予目不斜視悄悄掰開指間,兩人變成十指相扣。

蘇冷奇跡般沒有躲,出門前,季見予給她戴好口罩、帽子,捂得嚴嚴實實,不再擔心會被認出,她用只露出來架有眼睛的雙眸死盯那道驚羨目光,似笑非笑,一絲不經意的困惑懵懂,讓少婦似乎能想象她接下來會用特別嬌氣的口吻問身邊那個男人:老公,那個孩子媽為什麽老盯著你看呀?

走遠後,季見予低頭尋找依偎在身旁人的眼睛,一動不舍得動,怕驚擾了什麽,正要開口辯解,蘇冷忽然擡頭,笑嘻嘻的,眼睛彎成月牙,“你確實是很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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